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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淺析?小徑分岔的花園?中的存在主義特征 摘要：博爾赫斯在?小徑分岔的花園?中，對自由選擇的多種可能性、偶然性等進行了討論。在小說中，時間是非線性的，不斷分岔、交叉、循環(huán)，因而各種可能性所產(chǎn)生的各種結局是同時并存的，但其存在又要經(jīng)過偶然性的選擇。這些觀念與存在主義否認客觀世界發(fā)生開展的邏輯性，以及肯定人的主觀自由和自由選擇的主張具有相似之處。文章將從這幾方面入手，對這篇小說中所表達出來的存在主義特征加以分析。 關鍵詞：?小徑分岔的花園?存在主義自由選擇荒唐性偶然性 一、引言 從?小徑分岔的花園?的故事層面看，作者博爾赫斯似乎講述了一個驚險的偵探故事：潛伏在英國的華裔德國間諜俞琛掌握了一

2、項軍事機密，但此時他已被英國軍官馬登追捕。為將這一機密傳給上司，俞琛決定去殺死一個叫阿爾貝的人。俞琛找到阿爾貝，在交談中，他得知阿爾貝藏有曾祖父崔朋寫的一本混亂的小說，通過圍繞該書的討論，兩人了解到“小徑分岔的花園〞是一種時間觀的謎面。馬登在謎底揭開之時趕到，俞琛在被捕前殺了阿爾貝，最后留下一份供詞講述了這一切。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故事的大框架之中，作者博爾赫斯圍繞時間展開表達，用“迷宮〞的意象承載他多維的、偶然的、非線性的/不斷交叉分岔的，最終是無限的時間觀，從而表現(xiàn)出他對牛頓絕對時間的質(zhì)疑，以及對時間連續(xù)性的否認，這具有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反傳統(tǒng)的特征。然而在他的這部小說中，我們卻可以看到許多

3、與二戰(zhàn)后的存在主義哲學的相似之處，以下將對此展開討論。 二、存在的自由選擇 從薩特“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觀點，我們可以知道，他認為對于人來說，首先要存在著，然后再通過自己的選擇去決定自己的本質(zhì)，即他肯定人的主觀自由及自由選擇。在小說中，由于時間是不斷分岔、相互交叉的，因而在時間的分界點上就存在著多重可能性，面臨這些可能性的人都將要作出選擇。由于時間的分叉，故事的開展呈現(xiàn)出多重路徑。博爾赫斯避開單線表達，在一個故事的表達中持續(xù)翻開缺口：從小說開始的史料記載轉(zhuǎn)到俞琛的聲明。在他的聲明當中又將俞琛躲避追捕、完成任務的事件與崔朋造時間迷宮的故事，以及阿爾貝破解迷宮之謎的故事層層嵌套。博爾赫斯運用這樣的

4、手法，讓不同的時間層相互交錯，讓每一個分岔都孕育著新的敘事基因，讓整個故事在不同的時間分岔中任意穿梭，將多種不同時空中的“可能性〞連綴起來。小說中很多地方都使用了“或者〞“可能〞“也許〞這類表示猜測、假設、選擇的詞，故事當中，在不同的“可能性〞被選擇后，就會產(chǎn)生相應的不同結局。從“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命題來看，由于人存在于“境遇〞中時，作為人的主觀意識的“存在〞是無具體限定的，它有待充實和自由展開，且永遠有待于人的主動選擇，所以人在各種選擇面前永遠是自由的。薩特認為，人必須通過選擇才能給自己帶而人之所以能成為人，是因為可以不斷選擇，這是保持著變化開展的可能性的唯一途徑。在人們作出了某種選擇之時，同

5、時也排除了其他的選擇，事情就是伴隨著人的不斷選擇而向前開展著，同時也由于時間的推移，人們又要面臨著更多的選擇，如此不斷重復著。作為擁有選擇權的人，在面對所有的選擇時是絕對自由的，他們作出選擇，然后行動，從而在這樣的自由選擇當中決定了自己的本質(zhì)。例如當俞琛得知自己即將被馬登上尉逮捕之時，他可以選擇束手就擒，可以選擇逃走，或是根據(jù)情況的變化作出別的選擇。在故事當中，他選擇了趕在被捕前，去殺死一個叫阿爾貝的人，從而將情報傳達給他的德國上司。由于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并且將這一選擇付諸實踐，他完成了自己身為德國間諜的使命，同時也從阿爾貝的朋友變成了他的敵人。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可以說俞琛在行動中實現(xiàn)了自己的

6、本質(zhì)，他通過不斷地選擇，與“處境〞進行著交流，且在這樣的交流中形成了自己的現(xiàn)實狀態(tài)。而“存在主義將現(xiàn)實狀態(tài)的形成當做是綜合背景之下的產(chǎn)物〞【1】〔P7〕，并進一步認為“這不是可言說的，不是可推演的，而是一種果斷的、在綜合的背景下生命力的‘選擇〞?！?】〔P7〕這一點用博爾赫斯的話來說即：時間織成的網(wǎng)絡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從這個層面上來看，在存在主義的論點和博爾赫斯的觀念中，都包含了對存在于時間里的多重選擇所創(chuàng)造出的多種可能性的肯定。 三、存在的荒唐性 博爾赫斯將小說的名字，以及崔朋的書名和迷宮都命名為“小徑分岔的花園〞，以具象的迷宮意象來承載抽象的“時間迷宮〞的觀念。在他看來，時間具有同一

7、性，不斷分岔、循環(huán)往復，因而他讓崔朋的小說選擇了各種不同的可能性。就像故事中所說的那樣：“他就這樣創(chuàng)造了各種的未來，各種的時間，它們各自分開，又互相交叉。小說的矛盾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3】〔P79〕?小徑分岔的花園?本身，就是博爾赫斯進行多種可能性創(chuàng)造的實驗。他讓幾條可以形成獨立故事的線索同時開展，將這些故事碎片化后散落在小說的各處，再用不斷分岔的時間將它們串聯(lián)起來，以此來說明時間是沒有統(tǒng)一性和絕對性的。 由于選擇了各種不同的可能性，因而出現(xiàn)了相互矛盾的結果，這種不可思議的結果源于博爾赫斯所說的“同一〞感。他在一次散步中著迷于周圍的景色，“實在地感到自己同時置身于30年前和現(xiàn)在〞【4】〔P2

8、35〕，因為“對博爾赫斯來說，他感知到這樣一個時刻的同一性——它既是過去也是現(xiàn)在，二者既不相關又不可分割，這就足以瓦解時間的連續(xù)性，因為它使相隔30年的過去和現(xiàn)在表現(xiàn)為‘同時〞【5】〔P236〕。這無異于將時間的鏈條切斷之后，再把一個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過去的“現(xiàn)在〞放入當前的時間中，就好似一個圓一樣，不斷地處于一種循環(huán)往復的狀態(tài)。用小說中的話來說，即：“我曾經(jīng)自己問自己，一本小說怎么才能是無限的。我沒有別的方式可以想象，只能想象一本循環(huán)的書，兜圈子的書，它的最后一頁與第一頁完全一樣，具有無限地繼續(xù)讀下去的可能。〞【6】〔P78〕這種循環(huán)、輪回的思想也表達在崔朋和阿爾貝相似的結局中：他們都是被一個來歷不

9、明的人暗殺了。另外，他還在小說中運用了很多圓形的意象來表現(xiàn)這種“同一〞感，如“色彩像圓月〞“留聲機的唱片〞“圓形的鐘座〞“燈光的明亮圓圈〞等。他的“同一〞感來源于“貝克萊、休謨和叔本華的唯心主義傳統(tǒng)：既然世界不過是感覺的集合，既然感覺之后并沒有客觀之物，既然感覺是世界的本質(zhì)，那么‘同一的感覺必然意味著‘同一的對象。這是博爾赫斯否認時間的連續(xù)性和共時性的感性根底〞【7】〔P236-237〕。 從這方面來看，博爾赫斯所認為的“同一〞感，更多的是強調(diào)感覺上的“同一性〞，這與存在主義否認客觀世界的真實性，肯定人的主觀意志，而將客觀世界發(fā)生開展的諸多關系視為無意義的荒唐這一觀點具有相似性。存在主義認為

10、客觀世界是荒唐的這一觀點，來源于人類信仰大廈的崩塌。太多殘酷的、令人無奈卻又無法改變的事實讓人們對長期以來的信仰產(chǎn)生了疑心，但又找不到解救的方法，只能在這荒唐的世界中徘徊。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人類的主觀意志比荒唐的客觀世界更加真實。而在博爾赫斯那里，他試圖在不斷分岔的時間中選擇各種可能性，即他在小說中所寫的那樣：“這張時間的網(wǎng)，它的網(wǎng)線互相接近，交叉，隔斷，或者幾個世紀各不相干，包含了一切的可能性。〞[8]〔P81〕由于不滿于既成的事實，不滿于業(yè)已出現(xiàn)的結果，博爾赫斯選擇了各種可能性。盡管這些可能性會導致矛盾的結果，但他認為這些各不相同的結果會在不同的時間維度中存在著，而我們也會出現(xiàn)在這些不同時空

11、中的各種結果當中，從而模糊了我們“存在〞的真實性，這種對于時間的實驗讓小說具有荒唐感，也使“存在〞具有了荒唐性。而這種力圖選擇各種可能性、創(chuàng)造出各種結局的觀點，是他以主觀真實來否認荒唐現(xiàn)實的方式，這與存在主義的主張頗為相似。 四、存在的偶然性 博爾赫斯在?小徑分岔的花園?中的虛構、杜撰，以及用“小徑分岔〞所暗示的可能性問題，都與后現(xiàn)代小說的觀念息息相通。在?論惠特曼?一文中他寫道：“一件虛假的事情可能本質(zhì)上是實在的。〞[9]〔P406〕博爾赫斯以“虛假的〞表達來說明常人所渴望得到的對一個人的絕對真實、客觀、全面的描述的不可能性。他認為多種可能、多種層面甚至是對錯與善惡并存的狀況才是真實的。

12、他將“虛構的思想與真實性的思想緊密相連，因為他認定慮構也是一種真實〞。[10]〔P407〕這一觀點在小說中表現(xiàn)為諸多的不確定性，由于虛構的緣故，我們無法分辨事件的真?zhèn)?，而所謂的事情真相也是不可知的。如在小說的開篇先用一段史料說明進攻推遲的原因是由于大雨，但緊接著又提出俞琛的聲明來否認了之前的史料，這就讓人無法確定事件的真實性。這些所謂的真相，都像是博爾赫斯虛構出來混淆我們判斷能力的，他并沒有強調(diào)哪個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將好幾個“真相〞擺在一起，讓讀者自己選擇，就如同他在“時間迷宮〞中選擇了各種可能性一般。他推崇非理性和偶然性，將各種虛構的事實交錯在一起，模糊事情的真實性，使小說的表達呈現(xiàn)出非理

13、性特點。而人在這么多個時間的分岔點以及各種可能性之中，所作出的選擇也是充滿偶然性的，就好似俞琛說的那樣：“我覺得難以相信：這一天，既沒有預兆，也沒有征象，竟然會是我難以逃脫的死期。〞[11]〔P70〕一切事情的發(fā)生都沒有定數(shù)，它們可以發(fā)生在任何時空當中的任何人身上，而這些事之所以會發(fā)生，也不過是恰巧而已。時間當中的一切可能性都不過是在“可能〞“也許〞中相互交錯，博爾赫斯將有關偶然性和非理性的探討與他對于時間和空間之無限的思考聯(lián)系起來。這與存在主義哲學認為存在是偶然的，從而否認客觀世界發(fā)生與開展的邏輯性很相似。存在主義哲學將客觀世界視為漂浮不定的虛設，認為人面對的是一個虛無、荒唐的世界。因為長久

14、以來堅信的信仰沒有了，人的靈魂失去了方向和依托，面對一個充滿不確定的世界，人們感到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過去認為完全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也在世界上隨處可見，這使得人們進一步否認客觀世界的真實性，企圖通過這樣的否認來回避殘酷的現(xiàn)實。對生命和生活當中偶然性與不確定性的擔憂，使人們將客觀世界視為飄忽不定的虛設，從而更增添了虛無、荒唐之感。而在博爾赫斯的小說中，無限可能性的背后實際上也是無限的偶然與不確定，甚至可以說就連這些無限可能性本身，也是由無限的偶然性與不確定性構成的，即便人們有選擇的自由，也無法防止這些偶然與不確定因素所造成的影響。歸根到底，人還是被無限的偶然與不確定包圍著。對偶然性與不確定性的深刻感

15、受，讓博爾赫斯與存在主義又多了一點相似之處。 五、結語 在?小徑分岔的花園?中，博爾赫斯建構著他的“時間迷宮〞，他以無數(shù)的分岔組成各種可能性，讓一切在不斷選擇中向前推進。而他自己卻想同時選擇各種可能性，并肯定它們所導致的哪怕是互相矛盾的各種后果。他甚至還認為時間的輪回讓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具有“同一〞性，以主觀的真實來否認客觀世界的真實性。與此同時，他也肯定所有的選擇和可能性背后，都包含著無限的偶然與不確定，這仍是對客觀世界真實性的質(zhì)疑。?小徑分岔的花園?作為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中荒唐文學的經(jīng)典之作，在肯定人的主觀真實與自由選擇的同時，認為客觀世界是虛設的、荒唐的，從而否認客觀世界的真實性，從這些要

16、素可以看出存在主義哲學的特征。 注釋： 【1】【2】李鈞：?存在主義文論著?，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7頁。 【3】[阿根廷]豪路博爾赫斯：?博爾赫斯短篇小說集?，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79頁。 【4】【5】【7】申潔玲：?博爾赫斯是怎樣讀書寫作的?，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第235頁，第236頁，第236-237頁。 【6】[8][11][阿根廷]豪路博爾赫斯：?博爾赫斯短篇小說集?，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78頁，第81頁，第70頁。 [9][10]劉象愚：?從現(xiàn)代主義到后現(xiàn)代主義?，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年版，第406頁，第407頁。 參考文獻： 【1】劉象愚.從現(xiàn)代主義到后現(xiàn)代主義[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 【2】[阿根廷]豪路博爾赫斯祝著，王央樂譯.博爾赫斯短篇小說集[M].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 【3】李鈞.存在主義文論著[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0. 【4】申潔玲.博爾赫斯是怎樣讀書寫作的[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0. 〔李琛廣東廣州廣東嶺南職業(yè)技術學院510663〕